2014年9月18日 星期四

交點(下):交換學生的哭點

*上接上篇文章《交點(上):交換生涯的起點》

神的邏輯,人的魔法

     
        「意外」總是來的又快又急,它喜歡看你猝不及防的狼狽身影。三番兩次目睹它遊戲人間的輕浮姿態以後,我早已習慣它不遠不近的腳步聲。
        只是這次我打開網頁前從未料想到,「坐七望六」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猜疑。如果我從國中以來擺放在床頭的聖經、放在錢包裡的御守、隨身攜帶的媽祖符還多少有點保庇作用的話,祂們簡直像是集中火力為了這一刻而存在般、慷慨無私地給予我超乎想像的祝福。
        拋開宗教的框架以結果論來說的話,我彷彿跟宇宙中一股推動生命的力量產生了共鳴,這道本該隱而不現、祕而不宣的薄弱連結,對我去年底亟欲達成理想的狂熱執著有所感應,進而喚醒了它對人類意志力的永恆厚愛。
        姑且膚淺地稱之為「神」吧!如果用人類的眼光來理解這份命運,那請容許我狂妄一次地說,神明對我這個乍看之下平凡無奇的生命,顯然有更遠大的計畫。



Never leave anything to chance

        
        技術性的細節就不詳述了。總之若你錄取學校的話,按照國際事務處的時程按部就班得來就可以了。
        得知我錄取第二志願的東工大之後,我無法忘記(實際上卻並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忘情地開懷大笑。當時是2014年1月,我在朋友位於台大水源校區的小套房休息。這裡是台大人數最稀落的校區,除了哲學系、人類學系之外,僅有大型的腳踏車拖吊場,會吸引為數眾多的學生「遠道而來」領回他們的愛車。
        那大約是可以悠閒享用早午餐的時刻,不過得知快要放榜的我當然無從察覺那個氣氛。一顆心像是懸在不高不低的空中,說不上是忐忑或期待。望著蒼白的窗外流瀉而過的陽光,靜謐的校園景色搭配偶然傳來的鳥鳴,反而更加暗示我即將面對的衝擊有多麼令人震驚。
        網頁打開後我看到上面那一張圖。居然不是「首爾國立大學」耶!真的不是要去韓國耶!那時我確實沒想到一年來的韓文是不是白學了,只覺得兩年沒碰的日文該拿來複習了;那時的我當然更不可能想到,七個月後的某天晚上會在寧夏夜市陪韓國人逛街,還跟首爾大學化學系來的友人禹炫旭聊起這段與他的學校擦肩而過的往事(當然我盡力讓他認為那仍是一所很好的大學)。
        除了提供我套房休息的同學在第一時間(莫名)感染了喜悅之外,我也在臉書上把這個消息陸續告訴給數位知己,當然還有家中一直支持我的「玄冥二老」。但儘管臉上掛著笑容,心裡仍殘存疙瘩:
     
        這會不會純屬一時僥倖?
        
        有沒有可能是程式輸入錯誤?
        
        會不會轉瞬間喜劇落幕為悲劇、成為一場註定空歡喜的鬧劇?
     
        我不斷的重新整理網頁,確認自己沒有精神分裂而「純粹」是被迫害妄想症。
        稍晚我心情更加平靜,並在臉書發了一則詔告世人我即將去交換的動態。我按下發文鍵後不過短短的轉瞬之間,各路人馬的道賀之聲如潮水般湧來,連久未聯繫的朋友也從遠方捎來祝福。我何德何能沉浸在這樣的幸福感中呀!這除了代表我將生活在日本半年,也意味著考研究所的呼聲將不再是迫切的催促,而可以緩緩準備並放下一顆大石。
        過了幾天,在狂喜的激情褪去之後,我比較能理性分析上榜的原因,或者說是從本來預估的第七志願往前晉升至夢幻般的第二志願的理由。我轉而開始認真思考「東工大」的本質:這是一所理工系的大學,也是全日本公認的頂尖名校,無論就學術地位或構成要件來看,幾乎可說是「日本的清大或交大」
        也正因此一特性,它排除了管理學院(商學院)申請者的進入可能性,而管院又是台大申請交換的最大宗(容我冒昧的說一句和朋友討論的結果:管院人的潛規則好像是若不到國外過個水就毫無競爭力),讓我這個總名次只有55%(在假想的100個申請者中排55名)的理學院普通人得以申請到這所夢幻學校。
        我深入了解後還發現,與我填為第一志願的老牌私立貴族名校「慶應大學」相比,東工大是個更加注重實力、且企圖心極為強烈的學術殿堂,從官方網站的充實內容、還有之後和我們積極密切的聯繫來看,整個學校似乎相當注重國際交流,並以提升世界排名與國際能見度為重要目標。
        相形之下,我原本的最高選擇慶應大學卻顯得老態龍鍾、後繼乏力、過度依靠校友網路,沉湎在昔日的榮光裡不願清醒。無論往後的生活如何,我很高興能進入東工大這所大學,更令我欣喜的是,「不是我選了最好的,是最好的選擇了我」


沒有奇蹟,只有累積

        
        曾經我大膽相信緣分。
        至今雖稱不上完全棄守,但絕不情願毫無怨尤地接受命運安排。四年前我抱著稍顯輕蔑的心情,登上香港太平山俯瞰夜景。當維多利亞港的璀璨燈火映入眼簾的那個瞬間,毫無防備的感性立即潰堤,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在這片摩天大樓的光影交織而成的都市繪卷面前,人類的意志力還需要什麼更好的證明嗎?它以最華麗的形式、但最簡單的意旨呈現出來,當其他旅人各自笑得開心時,我明白那晚的夜色擺明就是要給我看的。
        我相信意志力勝過緣分,因此絕不給命運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人生就是一連串的賭局,為了判斷到底值不值得一賭,終究還是得親自賭一把才知道。在能力所及的範圍,我不喜歡花時間抱怨自己沒有什麼,而傾向於用我擁有的做到最好。我知道自己不會上愛丁堡或柏克萊,因此終究是沒填,但同樣熱門的日本名校或許還有餘力孤注一擲。「夢想是恐懼開出的花朵」,如果這句話有任何真實性,我或許足以作為這座名為意志力的花園尚稱茂盛的證明吧!
        大約是今年三月的時候吧,我在台大的最後也最愜意的一個學期開學不久,開始找尋到東京工業大學後想要交換的研究室。前面提過東工大是一所致力國際交流、企圖心旺盛的「成長型大學」,對於交換生的生活也絕不馬虎。我入選的這個計畫叫做YSEP (Young Scientist Exchange Program),校方要求這個計畫的學生找尋自己喜愛的領域,選擇一位教授的研究室作為交流的目標。在這個理工系校園裡,與我所學最接近、自己也最能掌握端倪的應該是交通運輸工程,我之後還為此在下學期先修了系上林楨家老師的「運輸地理學」,並於暑假期間跑去當工讀生,在一間業界頗具知名度的交通規劃與運輸工程顧問公司實習。
        正因如此,我也傾向選擇類似的研究主題。之前曾經在網路上發現一位台大土木系學長經營的部落格,他詳實記錄了自己大二時在東工大交換兩個月的生活風貌(但他是工學院的院級交換,與我的校級交換分屬不同計畫)。在聯繫上並徵詢他的意見後,我也決定選擇他的指導老師「屋井鉄雄」教授的研究室。據說屋井老師在學界頗具分量、經常是政府部門諮詢的對象。他的研究室好像是該系我找過的五位老師裡面人數與資源最多的,裡面學生也不乏各國人士,應該會是個令人充滿期待的選擇。且讓我拭目以待。

接受雜誌攝影訪問的屋井老師


        七月,我收到YSEP for Experiencing Japan的學生名單。這個為期半年的計畫全球共有12人入選,除了我以外共有3位法國人、3位印尼人、2位德國人、2位芬蘭人以及1位泰國人;八月,除了到雄獅旅行社訂好機票之外,學校提供的位於橫濱青葉台的宿舍也確定了,是和一位台灣學生共住的雙人房。雖然我更想住單人房,但這樣的安排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麼意義吧!在我多次去信但協調未果之後,也就放寬心胸坦然接受,畢竟我嘗試過了,已經不留遺憾;九月,某個早晨我向實習的公司請假,前往慶城街的日本交流協會辦了「在留證明」,完成行前的最後一關。自此之後,這份天降奇蹟在我半年來逐步的累積之下愈臻完善。

野心有一半是耐心


        走筆至此,彷彿將過去的半年回味了一輪。在啟程前數天能做出這樣檢視生命的反省,不由得更覺踏實。行文間不經意地將焦點放在得知申請成功後的心情起落(實際上似乎只有起沒有落),希望不要造成文意上的錯覺。其實就算沒有申請上,生活中還是有許多內容。但快樂的人生往往大同小異,就不再無端贅言。這幾年能在台大聽課、感受教授們揮灑自如的風采,在多樣的課堂上認識各具風味的朋友們,一起經歷人世間的歡笑與曲折,就已經不時會溫暖地令我銘感五內、聯想起十一歲在合歡山觀星時喝到的第一口阿華田了。
        突然提到這些只是想澄清,交換去日本雖然對我的生涯來說是一件大事,但這四年來在師大與台大的每一天,或者漫無目標的遊走在舟山路上、或者隨意的讀完一本政治家傳記後躺在圖書館沙發上,那些開拓的眼界、培養出的經驗、一步步累積而來的回憶,才是我終身受用無窮的寶藏。謝謝每一個曾經幫助我、喜歡我、縱容我、甚至詆毀我的人。你們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我的未來希望你們不會缺席。
















5 則留言:

  1. 學長你好!我經由國際處的交換生心得頁面傳送過來,突然發現我們有一堆相似之處(IELTS 6.5、學業成績分數接近、理工科系..),我目前也很希望能到東工大交換,看到學長你的網誌覺得你文筆好厲害啊...!以後有問題可以請教你嗎?目前最想看看你的履歷和讀書計畫怎麼寫的,我完全沒有頭緒.....可能信箱或FB能夠聯絡一下嗎~? (B00機械學弟參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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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當然沒問題唷~
      我也希望更多人能到東工大體驗它的美好!
      另外也謝謝你願意花時間閱讀我的心得分享
      你可以把FB的網址或帳號用私訊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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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已經私訊了喔~不曉得你有沒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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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你好,我今年剛申請到東工大 校級交換生的推薦資格
    有些問題想請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用fb或email聯絡一下呢?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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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不好意思我現在才看到!
      當然可以唷~不過過了那麼久應該已經沒問題了吧...
      若還有需要可以寄到我的估狗信箱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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